這棵歪脖子槐樹是我祖父的祖父結婚那天栽下的老槐樹傘蓋巨大枝條縱橫吸引著麻雀嘰嘰喳喳眉子很喜歡它她喜歡聽鳥鳴啾啾眉子說可愛的鳥叫聲像吸足了水分的青草輕輕一掐柔情滿地春天時眉子還會撿點干槐花眉子說把槐花塞進枕頭覺就香了

我喜歡眉子那天趁著眉子又親近槐花時我說眉子嫁給我吧以后我給你撿干槐花做一個香香軟軟的槐花枕頭后來眉子真的成了我的老婆可是我明明在枕頭下塞了槐花怎么還是睡不著眉子在另一座城市上班周末的時候才回家槐花枕頭成雙成對卻大半過著單日子好在我們天天微信視頻聊天眉子總喜歡讓我聊聊槐樹

老槐樹可是有故事的我一開頭眉子就來了興致當年我的祖父是個貨郎經常跑鄰縣走街串巷祖父焊了兩只鋁皮箱祖母做好三四斤糯米糖薄薄的像餅一樣一層一層放好每層墊一些粉放上九層十層另一只鋁皮箱放一些針線之類祖母將它們分別放進兩只大大的籮筐再放上板蒸糖刀以及潑浪鼓等雞毛換糖祖父吆喝著離開了家卻把寂寞留給了祖母長夜漫漫白晝也漫漫有一天年輕的祖母被槐樹的聲音吸引原來是兩只麻雀在唱歌聲音充滿柔情祖母被迷住了不知不覺出了神看這只麻雀還給另一只梳理羽毛兩喙交集好像在密語突然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看什么看也不害臊祖母一驚轉身見婆婆把小眼睛瞪成了牛眼睛我們王家可是清白人家我們祖上還出過貞節烈女呢婆婆帶刺的話好是過分祖母羞紅了臉趕緊退回房從此祖母變了她不言不語經常盯著槐樹看婆婆講什么她好像沒聽見一樣有人說她得了抑郁癥有人說她得了相思病只有老槐樹沒變它和以前一樣在風中唱歌麻雀停在它身上跳來跳去麻雀的歌聲像羽毛在陽光下飛翔

麻雀的叫聲是母親的鬧鐘父親在建筑工地干活母親一人撐起了家里和家外晨曦微露麻雀哼起了曲子母親就起床了日子清貧母親照樣過出了滋味春末槐樹枝頭綻出飽滿的蕾來母親叫它槐米說是中藥她用帶鉤的竹竿采下它們送到代銷店之類的地方換點家用父親回來的日子家里就熱鬧開了春天母親摘下槐樹的嫩葉捏出一個個香噴噴的窩頭夏天槐樹開出了淡綠色的小花母親摘下尚未完全開放的槐花用開水燙燙做槐花雞蛋湯在槐花的香氣里父親整天樂呵呵的樂呵呵的父親會用槐樹的莖梗編一個笊籬槐梗編成的農家用具好像比愛情贈物更讓母親歡喜一次父親趁著酒興對母親說我不在家的日子你會倚著咱家的槐樹害相思嗎不說我可砍了它母親不回答心說說什么酸話呢日子不就是這樣嘛你要砍了它我就不理你

我們把樹砍了吧那天眉子拿出枕頭下塞著的一小撮槐花對我說眉子的臉在桃紅枕頭的映襯下顯得嬌楚動人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好像盛滿了藍盈盈的水我知道眉子的心思視頻微信確實讓我們天涯成咫尺但相聚的日子誰不愿意時間走慢點走輕點呢可是大清早的樹上的麻雀只只像中了大獎似的真是攪人美夢啊還有那槐樹風一吹就不安分眉子你舍得嗎舍得嗎我把干槐花撒向眉子的粉臉蛋眉子格格地笑了起來它是我們的媒人呢我哪里會真舍得是啊我的祖父挑著貨郎擔離家遠行我的父親在遠方的建筑工地揮灑汗水我的眉子在另一座城市打拼每一個寂寞的奮斗的日子是老槐樹將我們長長的相思串起在風中譜寫一曲曲動人的情歌